昨天大學同學來找我,他要我帶他去重慶南路書店街買書,我十點半就換好衣服準備下樓搭車直往臺北車站,約定的前一天,同學問我搭哪路客運比較方便?我說如果是直接到書店街的話,搭葛瑪蘭客運會比較好,一下車就很接近目的地,不用再換車了,大學時我搭首都客運往返,是因為我不喜歡葛瑪蘭客運駛入轉運站時的廢氣味(我聞到會有強烈嘔吐感,會暈車)
我穿過臺北車站的站外天橋往京站方向走,同學打電話說他就在轉運站一樓等我,接到他之後,我立即介紹這周圍的環境,一路邊走邊聊,大部分都是看法上的交換,他說他想多了解關於演化方面的知識,而這又是我們動物系生態學課程的重頭戲,也是我最感興趣的部分,我跟他說了共同演化──也就是生物之間,掠食者與獵物之間的軍備競賽,沒有誰贏誰輸,魔高一尺道高一丈,掠食者和獵物都各有佔上風的時候。
走進書店,我熟門熟路的帶他去找他要的書,我們同屬於生命科學學群,所以大概知道他的需求,他說出書名,我幫他找出符合他需求的書讓他翻閱,好確定是不是他要的,加上自己房間堆了一大堆大學時期用的課本,有部分我也能借給他參閱,課文或插圖旁邊的空白處也有一些我自己做的筆記(含課後作業),幫助自己理解老師上課的內容,我有沒有確實聽懂。
買完書之後,也到中午了,我們繞著商圈周圍到處找吃的,邊吃邊討論心理學,因為他是唸跟心理有關的,所以我把自己的狀況提供給他,一起探討解決之道,我的思想會很負面也不是沒有原因,家庭就是根源,讓我過年過節都不想跟家人團聚,我們家根本就家不像家,最近發生的事情,讓我只能靠掛在身上的時光寶石來維持基本的生命力,發動PCR放大在我質體上交換得來醫師們的訊號撐住,不被媽媽的冷嘲熱諷打垮,我還在醫院時,挨罵沒少過,但他們(醫師們)都是對事不對人,我做得好的地方,他們也不吝於讚美,對他們而言可能只是非常基本、算是生活常識的東西,他們肯定的語句,就會讓我重新站起來,老闆也會拋出要教我專業技能吸引我留下來,我的思考迴路非常簡單,老闆掌握我的思考迴路,找我最信任的醫師傳達指令,這麼一來我就會乖乖聽話照辦。
同學說他反而很羨慕我的亞斯特質,不帶任何個人情緒情感,發表對某件事的看法,雖然我的社交迴路發展很不完整,但優勢是智商高,對特定主題勤鑽研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毅力,我們在特定領域是非常傑出的,可是人際關係就幾乎是白癡等級,講特定領域的知識口若懸河倒背如流,可聊天交談、表達需求就是罩門,我表達不出自己想要什麼,在其他人眼裡我看起來就是很不識相,但我仍舊試圖向醫師們表達自己的意思──拉拉他們的袖子,一直緊跟著要他們不要走,經過相處過後,他們大約也能理解我一些行為背後想表達的意思,被我抓住衣服的醫師給了一個要我放心的笑容,說「妳不要怕,我們會回來,我們真的會回來」我要找的醫師也說「我們會回來,我們只是要去吃飯,等等就回來了」我這才放開醫師的袖子。
老闆知道我的表達能力缺損,就用我可以理解的方式告訴我怎麼表達需求,我按照老闆給的標準程序──把晾乾的碗放到檯子上給他們烤,往後我就知道如何不用講的,馬上讓他們知道我要拜託他們烤碗,每當看見晾乾的碗,我就抱下來,抓抓老闆或是有空的醫師的袖子,馬上把碗排好,醫師們拿著噴燈,我一聽見噴燈的聲音就立刻閃到角落等他們烤好再收起來;烤籠子也是,我洗完籠子噴完消毒水,會拿紙條寫「醫生們,可以烤籠子了」的字樣搭在籠門上,看他們烤完,我再拿「已消毒」的告示牌放進籠子。
走著走著,我看見土地銀行門口展示恐龍的布條,剛好同學想知道演化的過程,我知道這對他是很關鍵的部分,就帶他進去看,由我來解說,我從入口的前寒武紀開始講起,講一小段停一下讓他問問題,在寒武紀到泥盆紀那邊說著最原始的生物軍備競賽(奇蝦是那時最強,有甲殼的掠食者)他提出問題,問說有沒有可能恐龍和人類同時在同個地層發現?我直接回答他不可能,因為地質年代根本就差了幾億年,要徹底讓這種愛硬扯的宗教者閉嘴,就勢必拿出碳十四訂年法來打他們的臉;沒發現化石是否代表不存在?我說不一定,化石在漫長的時間裡有被地層擠壓、毀損的可能性,所以在古生物學中,失落的環節並不是什麼新鮮的名詞,而是常態。
接著走到恐龍稱霸的中生代,一隻腕龍的化石就站在展廳中央,牠的身邊有幾隻恐爪龍的骨架,那些恐爪龍跟過去的化石不大一樣,牠們在眼窩的部位有一環狀的構造,名為鞏膜環,生活在海中的恐龍們(如滄龍、扁掌滄龍、蛇頸龍、胡氏貴州龍、混魚龍、狹鰭魚龍、大眼魚龍、克柔龍)大都具備該構造,科學家推測是在海中為了維持眼壓而演化出來,可是在陸生恐龍(恐爪龍)也發現了,我在水中蛟龍特展時也有看到過,那隻滿嘴利齒的扁掌滄龍眼窩有鞏膜環,但據說這是牠們絕種的關鍵,目前仍未找出關聯性。
恐龍變成鳥類的關鍵也在侏儸紀後期,有些小型肉食恐龍(如小盜龍、始祖鳥、中華龍鳥)身上變出羽毛飛上天,慢慢演化成現在的鳥類,有些嘴巴演化成角質的喙(如鸚鵡龍、角龍類)體型也愈來愈纖細,竊蛋龍(偷蛋龍)就是很典型的例子,牠完全沒有牙齒,過去科學家認為牠在偷蛋,以尖嘴啄破蛋殼,現在則發現可能冤枉牠了,牠是在孵蛋,但仍不能排除牠會去偷別種恐龍的蛋來吃。
同學聽完我整場的解說,推薦我可以去成大旁聽古生物學,但我們也不禁感嘆,古生物學在臺灣是很難有出路的,有特殊興趣才能的人往往會被邊緣化,同學也說了不少跟我特質類似的故事,比方說小獵犬號,這是唸生物的我們很耳熟能詳,達爾文當年乘著小獵犬號去發現物種,他的父母也放手讓他去嚐試,成就受三類學生景仰的達爾文,科學史上名留青史的科學家們當年也是功課吊車尾被退學、提出某些假說被嘲笑,被主流教育放棄的學生,他們在某些契機下找到自己的優勢,在生物領域發光發熱,我真的很羨慕他們探索的勇氣。
工作方面的缺陷,老闆和醫師也協助我復健,醫師們的指令也盡量簡短明確,減低我訊息處理的負擔,口徑一致讓我不會無所適從,老闆扔出誘餌(教我某項新的專業技巧)激勵我達到目標,直接指出我做不好的地方,肯定我進步的地方,對事不對人的教導方式讓我信任,時間到會還會請我信任的醫師轉告我該去追公車了(如果他當天罵完我,我看到他會想躲),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明知老闆罵起人來很可怕,卻還是願意跟隨他的原因。
這段重建期,朋友接連來找我,讓我陰霾了一段時間的心情有所好轉,我重新發揮優勢讓自己好過一些,有人來跟我辯論生物學,使我叫出存在腦袋裡的背景知識來回答,出去走一走聊一聊,可以發現更多可能性。
重整好就再出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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