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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昨天下午媽媽跟我說以前照顧我的奶媽臥病在床、奶公因為心肌梗塞過世的消息,媽媽帶著我去臺大醫院看奶媽,到達之後病房門口寫著「檢查中,不在」過一會兒奶媽回到病房,她坐在病床上精神奕奕的跟我們聊著天,若不是因病消瘦很多的話,奶媽的模樣跟個健康的人沒兩樣。
    看著這幅畫面,我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經也是病人的日子,床頭的呼吸治療機器本體提醒著我不能忘記免疫風暴的威脅,直到現在我也還是與藥物為伍;奶媽則是因為腎衰竭而住院,組織液蓄積在皮下導致水腫,外表看起來就是像沙皮狗一樣鬆垮跨的(還不用洗腎)而我的水腫是發生在鼻黏膜,組織因為慢性發炎,表面會一直有炎樣組織液滲出影響呼吸,從鼻腔鏡看起來,組織是呈現黏呼呼的慘白狀,鏡頭一戳還會痛得要命,想要很順暢的呼吸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個奢侈的願望。
    大人們在談話,我輕聲哼起了《白袍禮讚》這首歌,唱到一半打了個大噴嚏,聽著媽媽、奶媽和陪病的小翠阿姨的談話,對照自己的身體狀況,終於明白媽媽總是抱怨我難帶的原因;在我周圍的這些人讓我漸漸回憶起以前的一些事,國中時孤立無援的我在上課時間寫信給遠在日本的乾媽抱怨,無論那些信寄出與否,寫完之後心情會比較舒服一些,即使會被導師責罵,我還是提筆去寫。才不過五點多光景,醫院的餐車就推上來了,奶媽的餐點是洗腎病人的低鈉餐,我曾在餓急的狀況下打開來吃過(當然是吃營養部廚房的備餐)味道是難吃到了極點,曾在這裡工作過一段時間的我,大約知道什麼病人吃什麼餐;奶媽的狀況是要非常嚴格控制水份的攝取,250毫升的水杯不能一口氣喝光,否則會引起水中毒,加速腎臟衰竭。
    今天則是去替奶公上香,我回到了十幾年沒回去過的生長地,這個家幾乎跟我孩提時一模一樣,唯一有變的只有廁所外面的那盞燈;來的時後明明路有找對,但就是找不到這戶人家,我們母女倆像鬼打牆一樣在同一條巷子裡繞了好久,記憶中那條巷子有一家很大的藥店,但卻不見了,媽媽打電話確認位置、而我憑著模糊的印象,試圖回想起這附近的一景一物,媽媽糊里糊塗的想要轉進右邊的巷子,我趕快抓住她的手說直走才對,眼前一家店名為「易烽」的包裝機店後面就是奶媽的家。
    這些十幾年沒見面、看著我長大的親人(沒有血緣關係)為了送奶公最後一程而聚在一起,遺照中的奶公跟我的記憶相差不遠,幼年時我常在地上爬來爬去,有時還會學周圍那些大人們穿拖鞋,因為好玩而亂丟拖鞋的我常被奶公喝止,現在的我回來,奶公卻已經不在了,奶媽的身體也很糟。
    為了不讓悲傷的氣氛蔓延,我們邊摺著紙蓮花邊聊些比較輕鬆的話題,乾媽秀出她在日本養的狗狗照片,我也秀出自己蒐集的遊戲王卡給她看,小翠阿姨敘述著事情的前因後果,她的語氣很鎮靜,還指著貼在櫃子上的照片說著奶公去牽新車的愉悅,她說奶公是個不願意麻煩別人、也不願意拖累別人的人,即使冠狀動脈嚴重阻塞(也不說)而昏倒,硬是撐到最後一秒才倒下。
    我靜靜摺著蓮花,因為情緒實在是有點複雜,說不上是難過,每當有親人過世時,我的情緒總是冷冷的,不會特別想要哭泣(除非被周圍氣氛感染而觸發)從小到大參加過幾次喪禮都是如此,死亡是人生的終點,死者不會希望生者為他/她牽腸掛肚的,喪禮的目的就在於生者安心、死者安息,我相當清楚這一點,所以在喪禮上,我總是表現出最堅強的那一面。
    我的手因為摺了一段時間的紙蓮花,冥紙的桃紅色顏料轉印到手指上,第一次想在這種場合裡做些什麼,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誠心摺紙蓮花,祝奶公一路好走;乾媽將我和媽媽摺好的紙模拿去再加工變成一朵朵的蓮花,我們的椅子後方就堆了兩大袋,可見這個家的成員為了忙喪禮的事、照顧病倒的奶媽,東西就只好暫時這樣堆在電視機前面,用兩張椅子擋著,後面放洗衣機的陽台上也堆滿雜物。
    先安心考試,考完再來煩惱這些事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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